今年的前两个月，我作为 Engineering Manager 在公司里主要做绩效评定(Performance Review)相关的工作。在3月的第一周终于把所有结果都传达给了组员，有令人兴奋的消息，也有让人沮丧的终局。整个评定流程可能不能说尽善尽美，但是中间过程和最终结果都觉得算是公平合理、有据可寻。而且在这个公司里，绩效评定的目标不单是决定 Bonus 的系数，更重要是准备 Feedback 来指导职业发展。
在评定过程中，不经让我想起了我在美国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刚开始不久就受到差评并且被放进 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 (PIP)，就趁这机会将这段经历写下来分享一下我的感受和成长。先算不上剧透地剧透结果：我成功地通过了PIP，在公司里愉快地待了快两年，期间拿到了工作签证，最后离职的时候还被强烈挽留，但 PIP 中的一些认知让我还是决定换了公司。
在工作一个月之后，我被两位主管 D 和 J 一起请到会议室，告知我的工作效率太差，需要对我执行 PIP，并当场给了我一个计划书让我签字。计划书的主要内容是需要在一个月完成一个比较复杂的指定项目，如果完不成公司可以解雇我。当时我刚从学校，我其实完全不清楚这个流程是怎么回事，只感到我马上要失去工作然后就需要离开美国。
现在回顾第一份工作的前两周，我的任务主要是学习iOS开发，但是当时安排给我的Mentor是做Android的，所以很多问题都没能给我直接的答案，我只能自己专研Objective-C的语言特性，而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分配的任务上。之后一周要做的工作任务又变成用 PHP 开发服务器端的，于是我又重新开始学习 PHP 的语法。然后那个新任务还需要新建数据库的表，然后我又不紧不慢地找 IT 部的人帮新建数据库，当他们问我新表的名字，我说不清楚用什么名字然后又回去跟同事讨论了一下。
不可否认，我的工作方式和效率确实都没有达到基本标准，当时我的英语能力十分拙劣因此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进度，所以对我评价是准确的。只是公司处理方式值得商榷，我当时只是新毕业生，刚离开学校进入社会还在适应新的环境，公司也没有给我设立明确的任务目标，安排的 Mentor 也没有提供高效的指导。当然对于创业公司而言，缺乏入职指导流程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另一方面后来我了解到这家公司的招聘文化似乎就是“Hire Fast, Fire Fast”。Hire有多快？我面试那天当场就开出 offer 让我签。Fire 有多快？有很多人被放进过 PIP 然后被开除。我似乎是唯一一个PIP幸存者，但被开除的同事都很快在其它公司找到更好的工作。甚至连 Recruiter 都被放进去，但是美国人没有后顾之忧直接拒绝了然后帅气的离职走人，而我则必须默默承受下来。
在我接到 PIP 的项目之后，我自然是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不敢跟同公司的好友交流，更不想跟家人坦露，只是跟他们说最近比较忙然后开启加班模式。同时我开始计算我银行的存款，估算每个月房租和日常开支看看能支撑多久让我找下家公司。甚至想象着之后我是否每天还要假装出门好让太太以为我还在上班，但其实去咖啡馆刷题找工作。当想到我的 OPT 身份还有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找到下一份工作，于是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更专注到了工作上。
在那个项目上，我直接由主管J领导，而他是真的在指导我了解项目需求和代码结构，还花了几个小时给我讲解iOS的MVC 模式，让我觉得是在帮我提高能力而非借这个流程将我开除。也由于项目时间的压力，我更主动去寻求同事的帮助以求更快了解业务逻辑和测试案例，每天都在公司待到晚上10多才离开。
过了一周我就对这个项目有了比较好的解决思路，这时第一月花在Objective-C语言特性上的研究时间也在此发挥了效果，我利用了 Class Extension 对代码做到了很好的解耦，让我的功能可以运行又不影响整体代码。有过了两周我基本完成了整体的功能需求，只是入口比较粗糙。
然后我又开始浪了起来，没有继续完善各种功能，而是开始做PPT把我这几周了解到的东西还有我的设计思路汇总了一下。想着一来可以做为笔记，二来最后给主管进行项目演示时也可以给他展示一下。
之后某天，我跟主管 D 和公司 CTO 约好晚饭后给他们做演示。但是那天碰巧有个项目要发布，于是他们一直专注在了那上面，我只能一直在旁边等着。这也是公司一个陋习，每次项目发布都在晚上还常常没事也要拖到凌晨才结束。好在那天他们半夜有了空闲来看我演示，当然PPT是直接略过了，他们看我操作了整个过程，又亲自上手操作了一下发现几个小 bug，但基本功能和效果都没有出差错。
一个月期限过去了，我没有听到任何决定消息，于是继续完善着这个项目。那段时间，我变得坦然了许多，感觉自己有学到东西没有浪费时间，而且这个项目也挺有成就感可以在之后的面试拿出来说一说，所以不太担心离职找工作的问题。又过了一周快到周末的时候，两个主管依然是突然把我叫到了会议室，然后通知我通过了 PIP，可以继续留在公司，然后让我签了 PIP 完成的文件。之后一个月，他们只叫我继续去做这个项目在服务器端数据存储的方面的优化，于是我又变成了放空状态，开始自己琢磨东西。
最后这个项目并没有发布使用，因为后来我被调到了Android组，又还是学习新东西：Java和Android，也开启了我延续至今的 Android 开发职业生涯。在那Android组里，组长 V 会手把手指导我解决问题让我了解任务，组员全都是中国同事让我得到了更多交流和理解，也让我的更好地适应了职场生活。
现在回想 PIP 的过程已经变得释然，最后的结果也是幸运的。那场经历也让我领会到很多，比如身份(status)很重要所以后来找工作都会以能快速办绿卡为优先要素，有了身份才能有更多选择。主管 J 也给了我一些见解，比如“Don’t be loyal to the company”，毕竟大家签的是 “at will” 的工作合同，员工可以随时离开公司，公司也随时取代员工。
就像 PIP 全名(Performance Improment Plan)所描述的，它本质不是为了用来开除员工的，它原来的目的是帮助员工提高能力，只是某些公司或者不负责的管理者为了避免法律和道德纷争借用了 PIP 了完成开除人的目标。对于管理者，他们需要花很多精力去构思 PIP 中的项目的适应性，也需要很多精力投入到有问题的员工来帮助他们去真正提升工作必要的能力。
我也感谢主管 J 当时对我的指导。后来 J 为我的绿卡申请的工作证明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几年前我又反过来帮他拿到了现在公司的经理职位。我们还一起在同一个大项目合作了一年多的时间，期间他又教了我很多管理上的东西。